夜幕降临,怒江大峡谷一家轮胎店里,胶片电影放映机齿轮转动,银幕上画面闪动起来。
在云南省怒江州泸水市鲁掌镇登梗村,杨明金甩开幕布为播放电影做准备。新华社记者胡超 摄
杨明金是这家轮胎店老板,但他更喜欢自己的另一个身份:公益电影放映员。
25年,杨明金为云南怒江州泸水市50多万人次放了4500多场免费电影,在大峡谷里点亮了电影之光。
“我大概是怒江最不务正业的轮胎店老板了。”杨明金说,轮胎可以不卖,电影不放不行。
在怒江州泸水市,杨明金在播放胶片电影。新华社记者胡超 摄
几天前,他又进村放电影了。
白色皮卡颠簸在蜿蜒的山路上,车门上贴着两行字,左边是“神奇英雄”,右边是“孤胆英雄”,“雄”字缺了一个点。杨明金说,自己既不神奇,离英雄也还差一点。
大峡谷里,天黑得比外面早一些。杨明金扛着放映机,拎着幕布、幕架、音响,一路小跑来到场地上,搬机器、调设备、架音响……放映机投射的光,又一次将大山点亮。
这一天,杨明金放的是《中国机长》。万米高空,飞机玻璃突然爆裂;客舱失压,上百乘客命悬一线;临危不惧,英雄机组力挽狂澜……观众们盯着银幕,心情随着剧情跌宕起伏。
散场后,几个小孩凑到放映机前,左看右看。有人好奇地问:“叔叔,光是从这里来的吗?”
杨明金看着这些孩子,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。
杨明金给怒江州泸水市特殊教育学校的孩子放电影。新华社记者胡超 摄
相仿的年纪,他正在夜色中钻洞。
“今晚放电影,彩色谍战大片……”听到村里大喇叭喊,他就跑来了。杨明金没钱买票,放电影的地方被篱笆围着,角落里有个洞,杨明金趴在地上,钻了进去。
刚钻进去,一双大脚出现在他眼前。他跟卖票的四目相对,尴尬地憨笑。卖票的一脸恼怒:“你这个小娃娃!交钱没有你,看电影就钻进来了!”卖票的追,他就跑,大人们一阵哄笑。
钻洞看电影,他和小伙伴成功过几次,但更多是被“活捉”。后来,他拿鸡蛋换门票,第一次完整地看了场《雷锋》。
那天晚上,杨明金躺在床上,脑海中全是电影画面。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:“以后一定要让大家看免费电影!”
“光是从哪来的?胶片上的人为什么会动?”杨明金经常追着老放映员问一些困扰他的问题。老放映员告诉他,电影一秒24格,胶片一动一静交替运行。他听不懂,但他很想弄懂。
1998年,他从汽修学校毕业,在修车之余,买了台放映机,走上了放电影的路。后来,国家实施农村公益电影放映工程,杨明金成了有“身份”的电影放映员。
杨明金在怒江州泸水市一个搬迁点播放科教片。新华社记者胡超 摄
他带着放映机,走进大峡谷的村村寨寨……
“咦,电影里的人也会说我们傈僳话?”“那个电影明星是我们傈僳族吧?”有一年,在泸水市六库镇赖茂村,村民们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傈僳语电影,一边议论。
散场后,一位老人拉住杨明金的手,用傈僳语对他说:“这是我看得最明白的一场电影。以前的也好看,但是汉话听不懂。”
那一刻,杨明金觉得,放电影的自己,真帅!
三个月前,也是在这个村。杨明金刚放完电影《喋血金兰》,这位老人走过来跟他说:“电影是傈僳话的就好了。”他突然意识到,老人看起来看得开心,原来压根没听懂。
他打电话给电影厂,得知涂磁音技术可以把电影配音转换成傈僳语,对着图纸鼓捣了三个多月,终于搞定了。
正式放映那天,杨明金特地穿了件白衬衣,身上别个大哥大,骑上摩托车,带着放映机,仿佛要去干一件大事。
听说要放傈僳语电影,村里男女老少都来了,隔壁村的也来了。场地上坐不下,有人爬到屋顶上,有人爬到树上。杨明金觉得:“给大家带来快乐,再苦再累都值得!”
杨明金在胶片电影展览馆查看胶卷。新华社记者胡超 摄
去年,杨明金来到泸水市和谐社区放电影,这里是全市最大的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。
“嘿!你可还记得我?”一个小男孩突然从身后跳出来,拍了拍他的胳膊。杨明金定睛一看,是原来住在高山上,每次他到村里放电影都来看,还经常帮他干活的小男孩张军。
两年没见,张军神采焕发,已不是原来衣服破了洞、鞋子露脚趾的样子了。张军告诉他,江边的安置房虽然没有火塘,但是很暖和,也不会动不动就停电。
斗转星移,怒江大峡谷山川依旧,换了人间。
村村通了公路,杨明金再也不用扛着设备爬山了,年轻人沿着公路去到城里打工。村民们基本告别物质贫乏,文娱活动也丰富起来。
电影依然深受人们欢迎。那天,杨明金和小张军坐在一起,看了一场《红海行动》。
夜幕降临,天地苍茫。杨明金的露天影院,照亮了现场的每一位观众。 (来源:新华社 记者:王明玉、赵珮然)
2023年第一季度
杨明金入选“中国好人榜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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