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期以来，我们中华民族都以“勤劳、勇敢、智慧”傲然于世。这里，且不论这种概括是否经得起推敲；只就现代社会对人的要求来说，已不仅仅局限于“勤劳、勇敢、智慧”这几个方面了。

        我在《国民素质忧思录》一书中，将国民素质分为人格、精神、道德、文化、科学、职业、健康和审美八种素质；每种素质又分为若干个方面。应该说，我们的国民素质有着许多长处；但也无庸讳言，我们的国民素质还有着种种的缺陷。这些缺陷，并非仅仅是指国民性格中的“劣根性”，而是在国民整体素质上，即国民的整体质量上，与现代人的差距，以及与发达国家国民的差距，诸如：

        主体意识薄弱——主体意识，即自主、自强的独立意识，是我们国民普遍缺乏的东西。我国长期的封建社会和与之相匹配的传统文化，造成了国民的“人身依附”和“群体依附”。人身依附，就是在人与人之间建立一种“主奴尊卑等级制”；每个人既是主子，又是奴才。群体依附，就是依附于群体；也就是俗话所说的“随大溜”——并非是顺应时代潮流，而是随波逐流，盲目采取与大多数人一致的行为；即便是有主见，但也为了逃避风险而不敢坚持己见。共和国成立后，我们的国民当家作主，并依靠自力更生渡过了经济上一个又一个的难关，人格素质普遍有了提高；但随之而来的计划经济体制，由于过多的包揽，又造成了国民的“单位依附”，即一味依赖集体，依赖单位。思想解放运动的深入和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，为培植国民的主体意识，提高国民的人格素质，创造了良好的条件；但也不得不承认，我们国民的人格素质与现代人的标准和发达国家的国民相比，还有较大的差距。

        缺乏民主意识——能否主动参与社会事务，是衡量民主意识的一个重要标志。中国科技促进发展研究中心和中国社会调查所曾于1986~1987年，联合举办了一次对全国城市居民的调查。为了测试参与意识，设置了这样一道题：“如果本市政府发布了一项新的有关人民生活的政策，您对此有不同意见，您会怎么办?”调查结果显示：当政府制定的政策影响到自己的切身利益，或有违于自己的意愿时，有66.4%的被调查者不会采取积极、主动的态度去公开表达，最多不过在朋友或家人的圈子里发发牢骚而已。上述调查，还是就“有关人民生活的政策”进行测试，也就是说，与被调查者的切身利益有着明显、直接的关系；可以设想，如果面对的不是与自己切身利益有着明显、直接关系的问题，而是诸如我国与其他国家的关系问题、国内其他地区的问题，或者是与自己无关的其他行业的问题，被调查者的态度势必会更加被动、消极。如何对待人民代表的选举，也是衡量公民能否主动参与社会事务的一个重要方面；为此，上述调查者还同时设置了这样一道题：“您是否记得您所选举的上届人民代表的名字？”结果显示：竟有79．4％的被调查者不是忘了当时选举的是谁，就是压根儿连选举都没有参加；只有20．6％的被调查者能达到关心选举的最低要求。上述这两项调查的对象都是城市居民，也就是说，相比之下，还是整体素质较高、参与意识较强的一部分国民。如果把占全国人口比例约三分之一的农民也包括进来，那么，又得大大地打一个折扣。

        文化程度低——我国目前还有1．45亿的文盲；在世界123个国家和地区中，15岁以上人口文盲率我国居第50位，高于斯里兰卡、缅甸和越南等国。我国国民平均受教育不足5年，而日本早在1907年就普及了六年制义务教育——落后了近一个世纪。我国大学文化程度(包括毕业生、肄业生和在校生)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仅为1．42％，在世界各国家和地区的排序中居倒数第二；美国为31．9％，加拿大为37．4％，连菲律宾也为15．2％。

        科学素养差一—目前，国际上流行的有关公众科学素养的抽样调查，包括对科学知识的理解、对科学方法的理解和对科学精神影响社会的理解这三个方面。我国于1992年曾采用这种国际通用的抽样调查方法，用国际上通用的问题，测试了我国国民的科学素养。其中，对科学知识的理解程度，与已测试过的15个国家比较，被排在了倒数第一。在对单个问题回答的具体分析中发现，我们国民对近现代科学知识的理解，要比传统科学知识薄弱得多。例如：对“人类是从类人猿进化而来”这一问题的正确回答率较高，而对20世纪60年代出现的大陆漂移板块学说和激光技术则知者甚少。如果综合着三个方面的调查结果，中国公众科学素养的指标为0.3％，而美国1990年的调查结果则为6.9％——是我们的23倍。

        此外,我国的国民素质还存在着其他种种的缺陷，如思维收敛、轻视精神生活、缺乏创新精神、公德意识薄弱、忽视心理健康、敬业精神失落，等等。

       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在《1995年人文发展报告》中，将世界各国国民的出生时的预期寿命，成人识字率，初等、中等和高等教育综合入学率，以及人均实际国内生产总值等几项与国民素质关系密切的指标，合成为一个复合指数，名为“人文发展指数”，并进行了排序。在174个国家和地区中，中国排在了第111位。

        其实，改革开放以来，随着对外接触的增多，相比之下，我们已深切地感受到自身素质的低下。在日常工作、生活中，面对种种难堪和无奈的局面，人们已不再是就事论事地发牢骚，而往往会来一句：“唉，中国人素质太差!”现在，越来越多的人已认识到，要尽快实现现代化，必须大力提高国民素质。有人还把国民素质譬喻为现代化的基石，这是非常恰当的——只有坚硬的基石，才能托得起高耸的大厦。

        《人民日报》1997年10月20日发表了一篇题为《着力提高国民素质》的社论。这篇社论并没有引起多大的社会反响，其原因也许是由于人们以为里面的话都是“老生常谈”。其实不然。这篇社论虽然篇幅不长，却言辞中肯；里面有这样一句话：“我国的国民素质远不能适应现代化建设的要求，已经成为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严重制约”——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们的权威舆论工具勇敢地承认自己“不行”。